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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车漫议

liaowangzhisheng 2014-01-13 14:36:16 丁东/文 总第228期 放大 缩小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没有生产轿车的能力,只能从苏联等国进口轿车。当时,轿车的数量很少,品种主要是吉斯、吉姆、伏尔加、华沙几个档次。乘坐什么牌子的轿车,等于标志着是什么级别的干部。五十年代后期中国自己形成了轿车生产能力,产量不高,红旗和上海取代了苏联轿车,仍然是不同级别的标志。当时,省部级以上高官出行不乘轿车,反而成了例外。

任志强的父亲任泉生文革前任商业部副部长,文革初期遭到冲击,家里的电话被撤了。周恩来、李先念召集会议,通知他去国务院开会,只好把电话打到部里,部里再派人通知他,他就骑着一辆自行车去了。到中南海门口,警卫不让进。等他到了会场,李先念问:怎么回事?会都开了一个小时你还没到?任泉生赶紧解释,没电话了,没及时接到通知,再加上也没汽车了,是骑自行车来的。于是,会后家里又装上了电话。

售货员出身的劳动模范李素文,中共九大、十大当选中央委员,四届全国人大又当选了副委员长。她还想践行能官能民,每周卖一次菜,北京市委书记吴德给她安排的卖菜地点是西单菜市场。警卫员让她坐车去,她觉得不合适,于是骑工作人员的自行车去。一路上全是绿灯,没碰上红灯。她很奇怪,一问,原来是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让交通管理部门作了特殊安排。

林若是广东省委书记,1982年当选中央委员。当选后他骑自行车到光明日报社看望老同事、老朋友杜导正,报社传达室不让他进,把他当成了上访者。

胡耀邦也骑过自行车。我有一个同事告诉我,他的父亲王铭三早先认识胡耀邦,文革结束后到北京开会,和胡耀邦通了电话,胡耀邦来招待所看望他,就是骑的自行车来的。当时胡耀邦是中央组织部长。

中国实行对外开放以后,一方面从日本、欧美进口了不少轿车,同时采用合资方式,提升了国产轿车的数量和质量。上个世纪90年代打破轿车生产的垄断格局,国产轿车能力迅速升级,现在数量上已经跃居世界之首。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国公民拥有私家轿车相当普遍。与此同时,公车随之迅速膨胀,享用专车的官员从省部级蔓延到地厅级、县处级乃至乡镇级。各级地方政府自定政策,给大大小小的党政机关配置大量公务用车和专职司机,造成了公车公用占1/3、公车官员私用占1/3、公车司机私用占1/3的局面。公车泛滥与公款吃喝、公款出国并称“三公消费”,吞噬着巨额的财政资源,公车支出超过了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引起社会的强烈不满。

十几年来,不论在人大、政协,还是在媒体舆论,要求公车改革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叶青就是一位公车改革的倡导者、研究者和实践者。多年前他就说,“如果哪天我做了官,第一件事情就是推动公车改革。”后来,作为民主党派参政的代表,他出任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针对官员配备专车已成常态,他想倡导官员出行3公里内步行、5公里内骑自行车、10公里开车,并主动进行一个人的公车改革。他自购私车,自驾出行,上班开会,还开着自己的车带科长、处长下乡。起初,他只要求单位每月补助500元,后来因为油价上涨,提高到每月1000元,又提高到1200元。因为短途出行骑自行车,他已经被小偷过两辆自行车。为此,他又呼吁“地铁口设免费存车系统”。据他调查,平均一辆公车一年的费用在15万元到20万元之间。如果官员普遍自己购车,适当补贴汽油支出,全国财政可节约开支数千亿元。

他的尝试引起了电视台的关注。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邀他参与关于公车改革的辩论。他遇到三个方面的质疑,一是有观众当场表示不相信他的妻子、孩子没坐过一次公车的真实性;二是有官员身份的到场佳宾提出最重要的不是公车改革,而是怎么给政府公务员创造好的工作条件;三是有官员说收入太低,买不起车。

其实,叶青的做法在世界上许多国家是通例。世界多数国家,只有总统、总理、部长等少数高级官员可以配备专车和专职司机,其他公务员开私家车是常态。我到挪威旅游,参观王宫,正巧遇到国王自驾车出行。叶青担任的是省直机关的副局长,按照国家的规定,这一级别的官员本来就不应当配备专车。国家原来规定只有省部级正职官员以上可以配备专车。虽然中国省部级正职以上的官员与其他国家相比,人数还是比较多,但如果严格控制在这个范围,社会心理是可以接受的。中国改革开放以后一段很长的时间,过于迁就官员的特殊利益和特权思想,导致了官员大面积突破国家规定的乱象成为常态,叶青遵守国家规定,反而成为官场异类。

最近,国家终于把公车改革提上了议事日程。总的精神是专车限制在省部级官员,取消一般公务用车,采取公开招标、拍卖等方式公开处置,只保留必要的执法执勤、机要通信、应急和特种专业技术用车及按规定配备的其他车辆,适度发放公务交通补贴,不得以车改补贴的名义变相发放福利。我认为,改革要想成功,消弥社会对公车泛滥的不满,关键有二:一是对省部级以下官员的专车必须一刀切,不能变通;二是车改补贴应由中央政府规定上限,不能让地方自由裁定。此前有地方试行车改,让领导干部的车改补贴超过当地职工平均收入数倍,能不挨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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