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世军/文
(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研究部)
2013年8月，国务院正式批准设立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相对于其他政策性园区而言，上海自贸区将享有更优惠的政策和更大的开放度。毫无疑问，前有香港、澳门的成功实践，上海自贸区将在经济金融领域的方方面面产生影响。规划方案中，除了贸易促进安排外，金融创新试点尤其引人关注。按照方案，上海自贸区将先行先试人民币资本项目下开放，并逐步实现可自由兑换等金融创新。这意味着一直备受关注的人民币国际化可能在这一“试验田”框架下加速破题。
人民币国际化进程需局部破题
中共十八大报告中明确提出要“稳步推进汇率市场化改革，逐步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现阶段，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既是提高国际话语权和影响力的需要，也是深化经济金融体制改革、打造经济升级版的客观要求。利率市场化解决的是人民币的对内价格，汇率市场化则解决的是人民币的对外价格，无论哪一种价格，在市场机制下都会对经济金融各领域带来深远影响。正因如此，中国在对待利率和汇率市场化时应坚持审慎和渐进式策略。
一方面，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必然趋势。当前中国经济规模已跃居世界第二，离岸人民币的存续规模、流通地区和应用范围也有了巨大改观。这种情况下，为进一步提升在世界经济金融领域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实现本币国际化是一种很好的途径。考察一下日元国际化，其便是在日本经济实力快速上升、意图与美国全面竞争的背景下加速推进的。而且，作为一个占世界GDP超过10%、对世界经济贡献度超过20%的经济体而言，实现本币国际化对世界经济金融运行也具有积极意义。就时点来看，中国人民币汇率已由快速的单边升值演变为趋于均衡水平下的双边波动，尤其是随着美国量化宽松政策的退出带来的美元走强，人民币升值动能将进一步放缓，未来几年人民币将相对稳定，这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有利时机。在人民币对内价格市场化进程加快情况下(近期，中央银行决定放开贷款利率下限)，人民币对外价格市场化也应抓住有利时机适时推进。
另一方面，人民币的国际化需要循序渐进、局部破题。如同利率市场化采取先放开贷款利率再放开存款利率、先通过固定收益市场发挥试验田作用一样，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也需要渐进推进、局部突破。原因有两点：其一，后进经济体的本币国际化进程要复杂得多。随着国际金融体系已经为美国等先行国家所支配，本币国际化的推进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受到国际货币体系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本币国际化进程的复杂性提高。其二，本币国际化进程把握不好容易引致金融系统风险。在金融成为现代经济核心的背景下，金融体制改革的节奏把握不好，可能出现系统性风险。1997年的金融危机说明，如果本币国际化进程过快、条件准备不充分，则资本项目自由兑换带来的巨额资本流动，极有可能冲击本国脆弱的金融体系并对实体经济带来破坏。即便在近期，美国量化宽松政策退出预期也导致大量热钱从新兴市场撤出，并造成各国资本市场的震动。
自贸区将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试验田”
上海自贸区的规划方案中，除了一系列贸易促进措施，还涉及利率市场化、汇率自由汇兑、金融业对外开放等金融改革与创新内容。可以说，自贸区的设立，在提振外贸竞争力的规定职责外，还扮演着金融改革试点的角色，尤其是发挥着人民币国际化试验田的作用。
首先，上海自贸区将提供一个人民币自由流通的场所。人民币国际化至少需要三个因素：一是足够的离岸人民币供应，二是畅通的流通渠道，三是货币自由兑换的场所。与香港等离岸人民币市场上人民币供给是经清算银行与中央银行间的发放及回笼机制不同，上海自贸区人民币供给是不受限制的，能够提供足够的离岸人民币。此外，方案中关于先行先试人民币资本项目下开放、企业法人可在自贸区完成人民币自由兑换、先行推进境内资本的境外投融资等，都为人民币的流通和自由兑换提供了充分条件。所有这一切，既有助于推动上海形成新的离岸人民币中心，也有助于在一定范围内构建一个人民币自由流通和兑换的场所，小范围内实现人民币的自由兑换，进而为人民币国际化的全局展开积累经验。
其次，通过上海自贸区能够有效地防范人民币国际化中的衍生风险。毫无疑问，本币国际化的进程将伴生各种无法预计的风险，尤其是在当前国际金融体系为发达经济体所支配、本币国际化会受到其他经济体人为压制(比如在本轮欧债危机中，美国在救援欧洲方面所表现的出的迟疑和抵制，就有着打击欧元确立美元支配地位的意图)的背景下，后进国家的本币国际化更是风险丛生。因此，在上海自贸区内进行人民币国际化试点的最大好处是，一旦出现境内外资本快进快出或者发达经济体人为压制等引致的风险，通过有效的隔离，可以将其控制在自贸区范围内，有效防范风险的扩散以及冲击实体经济。这一过程中，既能积累应对风险的有效经验和做法，又不至于造成风险的失控，从而确保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平稳。
第三，通过上海自贸区能够更准确掌握人民币的实际流通程度。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快慢受到离岸人民币实际规模和流通程度的深刻影响。长期以来，我们是通过观察香港等离岸人民币市场运行和大陆与香港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等反映这一情况的。但鉴于香港中转站的定位以及在监管框架方面的差异，使得实际观察到的数字可能不真实。举例来说，今年3、4月份，中国外贸曾出现了反常的增长，尤其是对香港的进出口贸易明显异常，虚假贸易明显存在。正因如此，国家外汇管理局在5月份下发《关于加强外汇资金流入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要求加强对进出口企业货物贸易外汇收支的分类管理以及严格执行外汇管理规定、加大核查检查与处罚力度。相反，通过上海自由贸易区，货物服务的贸易往来就会被准确清晰的反映出来，虚假贸易和套利交易行为就会受到有效遏制，人民币真实的被接受程度和流通能力也就能准确地观测到，进而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总体进程安排提供有效的指导。
人民币国际化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可否认，上海自贸区的设立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具有积极意义。在汇率市场化提速的背景下，汇率市场化和人民币国际化也有望迎头而上。但是，我们在保持乐观甚至振奋的同时，也需要对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有一份理性的认识。
一是认识到人民币国际化的长期性。世界经济金融一体化背景下，本币国际化的成功实现，越来越体现出长期性。日元的国际化进程波折不断，欧元地位时至今日也与美元相差甚远。对中国而言，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话语权不如日本，当前GDP总量仅为美国的40%，较欧元区成立时的欧美对比更弱，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将具有长期性特征。即便在自贸区内，考虑到贸然放开资本项目的自由兑换可能造成境内外大规模的货币将涌向自贸区，容易造成对自贸区经济金融秩序的冲击和资产泡沫形成，因此人民币资本项目开放先行先试的方案可能还有待时日。即便在自贸区成行，但以何种方式在更大范围内推广也不明确。因此，我们不能希冀通过自贸区的设立在短时间内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重大突破，更不能希冀短时间内人民币能够取得与欧元甚至是美元抗衡的国际地位。
二是尽早为人民币国际化做好基础设施准备更加重要。本币国际化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完善的基础设施和机制支撑。对人民币国际化而言，在自贸区先行先试的同时，也需要加快建立人民币国际货币化的基础。具体包括：以利率市场化为中心，提高金融体系市场化程度;培育国内金融机构的国际竞争力;扩大国内金融市场规模，完善金融市场机制建设。尤其在金融市场建设方面，必须进一步扩大国内资本市场规模(现阶段中国债券市场存量占GDP比重仅为50%，严重低于日本在推进本币国际化初期的比重)，加快产品创新力度，为离岸人民币提供充足的投资机会，有效促进人民币在海外的沉淀和被广泛地接受为储备货币。
三是不可忽视贸易结构调整的重要性。人民币的国际化要求不断扩大国际贸易中人民币的计价和结算，但现阶段中国以欧美为主要出口市场(导致企业议价能力不足，计价与结算普遍采用美元和欧元等)和加工贸易占比高(大宗商品定价早已形成美元计价的机制，短期内难以改变)的结构，使得在国际贸易中采用采用人民币计价和结算可能难以取得好的效果。因此，要确实保证国际贸易人民币计价和接受的顺利进行，必须对中国现有贸易结构进行调整。比如，扩大对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出口，降低对欧美发达市场的依赖;提高企业在全球产业价值链的地位和定价能力;转变经济发展模式，改善进口商品结构，降低对大宗商品需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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