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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绿帽让寸分

liaowangzhisheng 2012-04-29 20:49:42 文/李鸿文 总第166期 放大 缩小

 

公元一世纪罗马帝国的皇帝中,克劳狄始终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对他的评价史家游走于两端,苏维托尼乌斯在《罗马十二帝王传》中极尽刻薄地加以嘲弄,塔西佗对他没有像对待提比略那样,挥舞“暴君的鞭子”抽打,甚至在很多时候流露出些许的同情,但塔氏和苏氏一样,觉得这样一个弱智的皇帝简直在侮辱帝国的光荣历史。

不过,在美国历史学家罗斯托夫采夫眼里,克劳狄却是一位难得一见的明君,这位史家从社会经济史的角度,分析了克劳狄治国方略及对罗马帝国的贡献。但这是后话,本篇叙述的是,他是如何被自己的妻子按批发价戴上一顶又一顶“绿帽子”。

克劳狄也许做梦都不会想到命运女神会把他推上帝王的宝座。按苏维托尼乌斯的叙述,就是他的至亲对他的智力状况也从没抱过希望,他的母亲安东尼娅经常叫他“小怪物,一个自然之神刚开始制作但还没有完成的作品。”而且如果她要指责谁愚蠢,就会说“怎么会比我的儿子克劳狄还愚笨呢?”;他的祖母李维娅总是奚落他,很少和他说话;他的姐姐李维拉听说有人预言他有一天会登上王位,就在公开场合大声祈祷,祈求众神不要让罗马人民遭受如此残酷和不幸;奥古斯都生前,也一直把他当作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的叔叔提比略当皇帝时,漠视他、藐视他;他的侄子卡里古拉当皇帝时,千方百计羞辱他。他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没想到,在他年届50时,突然有一天,他被禁卫军、元老院,当然还有“人民”,一致拥戴为皇帝,因为暴君卡里古拉被谋杀了。

克劳狄的第一任妻子是乌姑兰尼拉,因为行为不检点并且怀疑她要谋杀自己,就与她离婚了。下一任妻子是培提娜,也因轻微过失而离婚。接着,克劳狄又娶了他表兄弟巴尔巴图斯的妻子瓦列利娅•美撒里娜,也就是本文的女主角。

苏维托尼乌斯在描写帝王生活时,一向很重的口味,从奥古斯都、提比略、卡里古拉以及后来的尼禄诸帝,讲起他们的隐私时总是津津乐道、事无巨细,但对美撒里娜偷情以及重婚一节,却是寥寥几笔带过。倒是塔西佗在《编年史》中对此事有详细记载,只是因为要“忠于历史真实”,被其他的事件所打断,影响了故事的连贯性。如果拼接在一起,则不失为一篇迭宕起伏,既有宫廷密谋又有香艳情节的现代小说。

第十一卷的开笔,塔氏就将读者带进美撒里娜陷害亚细亚提库斯的阴谋中。这个倒霉的可怜虫其实也是她的情夫,美撒里娜恼怒他的原因,一是此人用情不专,竟然和死对头波培娅•萨比娜勾搭;二是看中了他那套梦幻般的庄园,为得到此人的财产,就用“打黑”的手段,唆使臭名昭著的讼棍苏伊里乌斯出来咬他。

美撒里娜的另一个情夫莫涅斯特是当时著名的哑剧演员,此人原是提比略的被释奴隶,后来成为卡里古拉的宠臣,再后来就被美撒里娜纳入备份名单,随叫随到,专款专用。这也可以看出,美撒里娜也是一个低级趣味的“追星一族”。

而真正让她动情又玩得过火的人,则是盖乌斯•西里乌斯。此人是战胜撒克罗维尔的西里乌斯的儿子,年轻、英俊,又当选上了执政官,虽然此时的执政官不再是最高行政职务,但在元老院中说话仍然有一定份量。

按塔氏的记载,美撒里娜见到西里乌斯第一眼,就坠入到情天欲海之中难以自拔。她蛮横地将元配赶走,鸠占雀巢,公然与情人出双入对。西里乌斯对可能带来的危险不是不清楚,但是,拒绝这个女人意味着死亡,倒不如及时行乐,以此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郎情妾意,西里乌斯冲动之下海誓山盟,催促她索性把事情公开后,再除掉克劳狄。

美撒里娜对这个提议并不热心,她既不是害怕丑闻败露,更不是对克劳狄残留一丝恩爱,而是担心一旦克劳狄被除掉,就没有人可以管束住这个不安分的情人,他就有可能像抛弃元配一样抛弃自己,再结新欢——站在她的立场,这样的成本与效益的计算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那时的罗马是世界都市,也是一座透明的城市。全世界都知道这对男女的苟且之事,可克劳狄却懵然不知。按史家记载,那时的皇帝正沉迷于自己担任监察官的角色,发布各处严峻的敕令,斥责人民群众在剧场中的放肆行为,同时,还为拉丁文字增加了3个字母。

皇帝忙于政务与文化,不知后院起火。他手下的臣子和奴才也不敢告诉他,不是他们不忠诚,而是这些奴才对他的智力、洞察力、决断力缺少信心。

放荡的人从最臭的丑行中能得到最大的欢乐。等克劳狄到奥斯蒂亚主持牺牲奉献式时,这对狗男女竟然举行正式的、隆重的婚礼。在这场非法的婚礼上,美撒里娜戴上结婚面罩,向诸神奉献了牺牲;两人接吻拥抱,还和客人在一起欢宴,然后像所有新婚夫妇一样洞房花烛。

这是公然的挑衅。皇室笼罩着恐怖的气氛,特别是那些掌权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皇位发生了变故,因此对命运充满了不确定性。尤其是想到克劳狄的愚钝,想到他被美撒里娜掌控而滥杀无辜时,他们不寒而栗。出于对前程和性命的担忧,这些人结成紧密的共同体,共同进退,反击这对狗男女。

密谋的第一步,是如何让克劳狄相信自己戴了绿帽。几位宠臣一合计,就笼络同皇帝最亲近的两名婢女作为控告者。随后,一个叫做卡尔普尔尼娅的女人得到机会和皇帝单独在一起,她跪在克劳狄面前,告诉他美撒里娜已经嫁给了西里乌斯。另一个婢女也在一旁补充细节。

我们不知克劳狄在得知自己戴了绿帽后的表情,按他惯常的表现,他一定不知所措。密谋者知道他的懦弱性格,只能继续刺激他:你知道你已经离婚的事吗?全国人民、元老院和军队都看到西里乌斯夺走了你的老婆,除非你赶快行动,否则,美撒里娜的新丈夫就掌握罗马了!

克劳狄还是没有行动,只是断断续续地问自己是否还是皇帝,西里乌斯是否还是普通公民。大臣们看他这样,急了,一致高声要求他到军营去,以便取得禁卫军的支持。但克劳狄并不相信禁卫军统领盖塔,大臣们就建议他用被释奴隶纳尔奇苏斯取代盖塔,让禁卫军掌握在自己人手中。

一切都准备就序后,克劳狄就像刚活过来的样子,终于发出了“敢同恶魔争高下,不给绿帽让寸分”的豪言壮语。

报复行动有条不紊地按计划进行。而美撒里娜浑然不觉,正在自己的府邸举行葡萄收获的表演,西里乌斯扮成酒神的样子,戴着常春藤冠,穿着优伶的高底靴,摇晃着脑袋,醉生梦死。一干男女载歌载舞、尽情狂欢,丑态百出。听到报信说皇帝要来缉拿他们,这些人慌成一团作鸟兽散,被百人团长一个个捉了回来。

这些人都得了报应。据说,西里乌斯在最后一刻表现沉着,既不辩护,也不求情,只求速死,皇帝大度地满足了他的要求。倒是美撒里娜,在最后一刻才意识到命运掌握在皇帝手里,她为保住性命作了最后的努力,又是打子女亲情牌,又是求维斯塔贞女帮忙,又是撒娇使泼,但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密谋者担心皇帝反悔为自己埋下后患,就抢先一步命令禁卫军立刻执行死刑。

美撒里娜,一个养面首的皇后,一个敢于给罗马皇帝批发绿帽的女人,在刽子手到来时,用匕首结束了生命。克劳狄听到她的死讯后无动于衷,只是叫人给他上酒,像没事一样继续举行刚才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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