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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儒家才能重建道德

tebiebaodao 2012-04-03 11:22:08 文/姚中秋(独立学者) 总第164期 放大 缩小

 

三大类不同的道德伦理主张

道德形象获得尊重的前提是,受众可以理解其行为的逻辑,并推测自己如果加以努力,也是可以做到的。

对于道德伦理问题,当下中国社会流行着三大类不同主张。

启蒙自由主义秉持第一种立场。他们相信,自己处在历史的终结处,他们生活的现代社会就是人类自有历史以来最好的社会,不管它有多大的问题。宝马、iPad、微博、摇滚乐、罗尔斯、全球化,所有这些美好的东西,孔子时代有吗?没有。既然如此,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因此,根本不需要什么道德重建,知道自由两个字的开放的当代中国人的道德,好得很呢!

这个自由主义群体滔滔皆是,其最恰当的代表就是李银河女士。他们的自由就是个性解放,或者更直白地说,就是性解放。自由的本质就是每个人可以自由地放纵自己的欲望和意志,当然他们会加上一句:只要不伤害他人。从根本上说,他们相信,自由意味着无道德,或者说,唯一的道德就是自由本身。在此之外谈论任何道德,都不可避免地是强制,精神强制。在此之外谈论道德重建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他们试图建立一种精神强制体系。这样的精神强制与权力的强制一样可怕,甚至更可怕。因此,他们的主要批判目的其实是道德伦理,而不是不受约束的权力。

那么,社会如何变好呢?启蒙自由主义者的信念是:只要越来越多的人们——当然是呈现为个体的人——具有自由或者权利或者民主的自觉,社会自然就会变好。社会变好的问题就是启蒙的问题。

政法自由主义秉持第二种立场,他们是制度决定论者。但制度经济学会说,道德、伦理其实也是制度。因此,制度决定论者倒是承认,道德、伦理是重要的。一旦他们意识到这一点,那他们就会注意到,当下中国人的道德伦理状况是极为恶劣的。

不过,当制度决定论者讨论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时,他们就忘记了道德伦理也是制度的基本原理,而把发挥决定性作用的制度完全限定于正式制度,也即法律与政体安排——制度决定论其实是法律与政体决定论。他们说,当下中国人的道德伦理状况很糟糕,但你不能从道德伦理领域着手,相反,你得从法律与政体方面着手。因为,道德伦理状况之恶劣就是法律和政体造成的,这些正式制度不合理,人们的选择也就很扭曲,道德伦理也就堕落了。

因此,要解决道德伦理堕落,必须首先变革法律与政体。在此之前,谈论道德伦理是没有用的,甚至是有害的,因为这可能转移人们的注意力,把制度问题转换成为道德伦理问题,而扰乱人们变革制度的意志和行动。

于是,基于完全不同的逻辑,制度决定论者与启蒙自由主义殊途同归,都拒绝在这个大转型的时代讨论道德伦理。应该说,当下社会精英群体,以公共知识分子为代表,主要秉持这两种立场。

至于官方,对于道德伦理则秉持另外一种观念。首先,十分引人注目的是,与知识分子不同,官方倒是十分看重道德伦理问题。这一点有其历史渊源。从根本上说,现代激进革命天然内涵着强烈的道德诉求。事实上,它如此强烈,以至于已经突破了此前人类社会的一般道德伦理,而处于迈克尔•博拉尼所说的“道德的反转”状态。它强调一种高调的革命道德,这种道德是超越传统的一般性道德伦理的。

毛泽东的目标是建设一个全新的社会,为此就需要培养新人,为此也就需要同时在两方面进行道德努力:

第一,摧毁旧的道德伦理。为此,权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摧毁传统的文化、社会与政治运动。两千多年来塑造着中国人之生命、生活的儒家价值与制度,遭到毁灭性打击。

第二,打破之后,即可以在一张白纸上绘制最新最美的图画,当然是心灵图画。为此,体制树立了诸多道德影响形象。并通过强大的宣传体系、教育体系,把这些人物所承载的道德、价值植入每个人的心灵。值得注意的是,所有这些英雄,都是道德英雄,官方也特别突出其道德的一面,此即所谓“红”。当然这是革命的高调道德。一直到今天所树立的英雄,仍然是如此性质。

问题在于,道德形象获得尊重的前提是,受众可以理解其行为的逻辑,并推测,自己如果加以努力,也是可以做到的。这种承载着高调革命道德的英雄却是大大超乎常人的,他们要被人们接受,需要受众也同样具有高调革命道德的自我期许。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民众或许确实具有这种自我期许,但最晚从七十年代中期开始,这种革命道德氛围就消散了,普通人回归为常人。于是,那些革命道德英雄就没有吸引力了。相反,不解、嘲笑成为人们对待他们的一般态度。王朔的小说就是这种心态的典型表现。

九十年代之后,政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并通过意识形态鼓励和制度诱导,导致全民以发财致富为最高价值。在这种氛围中,高调的革命道德英雄,在普通人心目中,更是十分陌生的怪物了。这样,高调的革命道德传播就不可能有效果。

回归儒家的时代已经开始

道德不需要外在灌输,道德的种子就在每个人心中。人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扩充这些种子,由此,自我也就趋向于完整、真实。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目前占据主导地位的政治、观念力量,都没有能力解决中国所面临的道德伦理问题。他们甚至根本都没有洞察问题之所在。这倒也并不奇怪,他们都是典型的现代意识形态。现代意识形态的根本特征就是瞄准一个人间天堂,为了这个天堂而用自己发明的价值塑造人——这种价值一定是全新的,也一定是反道德的,最好也只是非道德的。其所不同者仅在于各自的天堂之装修风格不同,因而其价值有所不同而已。

因此,中国人如果真想重建道德,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就只有一条路:回归,主要是回归儒家。因为,自孔子以来,尤其是从汉代以来,中国人的道德伦理,主要就是由儒家维系的。历史证明,它是成功的。

当然,现代人会说,历史算什么。那我会说,当今中国之所以必须回归儒家,也是因为,儒家确实具有维系一个常人组成的社会的道德伦理的能力。请注意,这里说的是“维系”。这一点也正是古典的儒家区别于一切现代意识形态的地方。儒家绝不是要用自己的一套价值、信念塑造人,制造出实现自己设定的人间天堂的新人。

关于这一点,我想引用《孟子•公孙丑上》的一段话,略予说明: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人皆有心,人心中皆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因此,道德不需要外在灌输,道德或者说道德的种子就在自己心中。人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扩充这些种子,由此,自我也就趋向于完整、真实。因此,每个人都是可以道德的,也应该是道德的。当然,不同的人扩充的能力不同,因而现实中人的道德的程度可能不等。但在孟子、在儒家看来,对于人来说,道德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完全可能的。

也就是说,儒家的伦理学是常人的伦理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提醒常人向善的伦理学。每个人只要养心、存心,就走上了趋善之道,就是善的。这个善,也就是仁、义、礼、智、信,就是智、仁、勇,或者就是忠、孝、节、义。这些道德伦理并不追求高远的目标,而只是让人的生存体面、有尊严,只是让日常的人际关系变得不同而和,只是要在社会中塑造和维系一种基本秩序。因此,儒家让人向善,儒家之善又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的,并且也是每个人都是可以做到的,尽管程度有所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过去两千年,儒家能够维系中国人的道德伦理。二十世纪以来,知识分子纷纷接受现代意识形态而背离儒家,也抛弃儒家所发现、论证、护持的人心,而走向了无德或者败德或者道德的反转。相反,礼失而求诸野,在普通民众身上,还可以看到儒家式道德。这就是中国的希望。而这个希望要扩大,精英群体就必须放弃意识形态幻象,回归古典。

回归的时代已经开始了。这是真正的、意义最为重大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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