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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征服暴君

liaowangzhisheng 2011-12-24 23:39:41 文/李鸿文 总第154期 放大 缩小

 

尤里安25岁时被授予凯撒的头衔,可考验并没有结束。他在米兰停留24天,行动受到监视,通信受到拦截,亲密友人的来访受到阻隔,甚至连家臣和侍从的人数也受到严格限制。凯撒统治高卢的第一个月,等于是过着华丽的囚禁生活。

安全地度过“试用期”后,尤里安就接过拯救和治理高卢的军政大权。此时,他的处境与哥哥加卢斯当年是多么惊人的相似:都是年轻的凯撒,都娶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妹妹,更重要的是,暴君既是他们的血缘亲人和恩主,也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从没有真正得到过暴君的信任,但又不得不为暴君分忧解难。但与加卢斯在本质上不同的是,尤里安接受过雅典的熏陶,追求德业与声誉。

年轻的凯撒穿上紫袍前往危机四伏的高卢时,随身只带有300人的卫队。这么微弱的兵力贯穿过被蛮族主宰的高卢心脏地带,危险可想而知。可尤里安展现出了过人的勇气,率领一小队弓箭手和重装骑兵,不断抵御阿勒曼尼人的进攻,最后光荣地抵达兰斯附近的罗马军队的营地。

尤里安在雅典的学院里养成自我克制的习惯,统率军队时他更是严明军纪,与普通士兵同甘共苦,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不需要“特供”,也不需要有任何特殊照顾。在高卢寒冷的冬天,他住在没有生火保暖的寝室,把毛毯铺在地板上就能安然入睡。他的睡眠很少,半夜三更还要起来处理紧急公务,或者巡视营地,稍有片刻闲暇就阅读与写作,当然,他是用希腊语写作。

克勤克俭、夙兴夜寐的凯撒,给暮气沉沉的罗马帝国带来一股清新之风,也激励了士兵曾经十分低落的士气。尤里安率军主动出击,从兰斯向莱茵河进军,巡察科隆,并把大本营设在高卢的中心桑斯。刚刚安营扎寨,桑斯就遭到日尔曼人的包围。在此危险之际,一些掌握军权的主将、大臣,受命于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宫廷,趁机抛弃或者背叛他。山穷水尽之际,尤里安处变不惊,展现出大无畏的气概,坚守了30多天,蛮族围攻无果,只能黯然收兵。

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暴露出一个残酷的事实:凯撒并没有完全掌握帝国在高卢的军队。尤里安在度过难关后,惩处了叛徒,并在皇后的帮助下掌握了全部兵权,新任骑兵将领塞维鲁向年轻的凯撒表现出完全的忠诚。

拥有了军政大权,就如幼虎长出了钢爪和利齿,尤里安在接下的战役中采用明智的作战方案,稳扎稳打。他亲自率领一支精锐部队,勇敢地杀进阿勒曼尼军队的驻地,并重建了萨韦尔纳的防御工事。但阿勒曼尼人不甘认输,花了三天三夜将兵力运过莱茵河,妄图一战取胜,教训一下这个年轻的君王。凶狠的克诺多马尔挥舞着沉重的标枪,担任阿勒曼尼人先锋,紧跟他的是6位与他一样有王室血统的国王和10位诸侯,加上一长列斗志高昂的贵族,日尔曼各部落的兵力达到3万5千多人,而尤里安只有1万3千来人,显然,敌众我寡。

尤里安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主动出击,攻击阿勒曼尼人在斯特拉斯堡的营地。357年8月的这一战被载入史册,日尔曼人身强力壮、人高马大,并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但罗马军队纪律严明、坚韧不拔,年轻的凯撒不顾个人安危身先士卒,双方杀红了眼,战场血流成河。

这一战,罗马帝国损失了4位护民官和243名士兵,阿勒曼尼人则有6000多人被杀,还不包括在莱茵河淹死及那些想游过河逃命被标枪刺死的人数。罗马人还俘虏了阿勒曼尼人的首领克诺多马尔。尤里安以宽宏大量的气度对他表示出怜悯,在会议中用隆重的军礼接待,并没有把这个降服的阿勒曼尼人的国王当成展示胜利的道具在高卢城市巡展,而是让他在皇帝面前谦卑地跪地求饶。

斯特拉斯堡会战被后世史家颂扬,佐西穆斯甚至将它比喻为亚历山大战胜大流士。这一战使高卢行省脱离了苦海,罗马军队将阿勒曼尼人从上莱茵地区各行省驱除殆尽。此战过后,罗马人又对付法兰克人,同样取得了胜利。尤里安一鼓作气,三渡莱茵河,从日尔曼蛮族手中彻底解救了高卢行省,因为熟悉敌情,知己知彼,能提前预判战争态势,取得一场又一场胜利,在士兵中赢得很高的声望,大家以为年轻的凯撒具有超自然的能力和学识。

那个年代的不列颠,被一个接一个暴君肆虐,只有尤里安的仁政让不列颠人暂时松口气。英国史家爱德华•吉本感念尤里安的恩德,对他的战功和仁政事无巨细地加以描述。遑遑六卷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上下千年有余,有关尤里安的事迹在第二卷中就超出了三分之一篇幅。吉本特别提到他在高卢的施政作为,比如司法公正,惩处贪腐,减轻税负,发展商业等,无非是给人留下这样一个印象,一颗初出地平线的朝阳以蓬勃的生命力正冉冉升起。

无论是对战功还是政绩,尤里安都显得淡定,把功劳归于堂兄。没骨头的元老院在用月桂冠表彰荣誉时,无耻地吹捧远离战场的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皇帝总揽全局,调度有方;临阵当先,激励斗志;指挥若定,获得大捷。呈现占据生擒蛮族国王,使战胜之英名永垂不朽——这一套熟悉的说辞,总是被人不断重复。

当高卢平安无事时,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以东部战事吃紧为由,决定召回他的部队。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对年轻的凯撒忠心耿耿,一直在莱茵河岸征讨蛮族,现在要将他们调到东部对付波斯国王,摆明了是要解除尤里安的兵权。这时的尤里安面临着加卢斯当初遇到的同样麻烦,既不敢违抗命令,又不甘心束手就擒。但他与哥哥不同的抱负与作为,最后拯救了自己的命运。

尤里安被高卢军队拥立为帝的经过,一波三折又波澜壮阔,充满了戏剧性,是众多史家大书特书的题材。事实上,不管他是否是被军队胁持,也不管他被胁迫后表现出的悲伤表情是否真实,我相信他对迟早会来的这一天早有预感,也早有准备。虽然过程与细节都堪称为“完美”的反叛让人感觉到斧凿的痕迹,但他再三推辞军队的激情,既不是真心也不是虚伪,他只是不想承受忘恩负义的骂名。从他的角度考虑,反抗暴君也是在反抗命运。

最重要的是,他具备反抗命运的实力,军队的拥戴是硬实力,仁政的美名是软实力,谋而后定、周密策划是巧实力,罗马世界的舆论以欣喜若狂的姿态拥抱凯撒的未来,而暴君强加给他的不公,恰到好处地为他提供了改变命运的契机。

而此时,海伦娜公主不幸逝世,身为皇帝的妹妹和凯撒的妻子,公主的死亡解除了两人之间的家族关系,而优西比娅皇后去世后,尤里安也失去了宫廷的靠山,皇帝不再对他抱有丝毫的怜悯,罗马帝国的奥古斯都和凯撒彻底翻脸。和平谈判已无可能,只能拿出全副力量准备战争。尤里安再一次施展其卓绝的军事才能,不畏艰难险阻冒险突进,采取灵活的突袭战术累累得手,控制了战略要地。

尽管如此,东部的皇帝仍然拥有军事上的绝对优势,如果双方全面展开生死较量,罗马帝国一定血流成河。也许是天佑罗马不至于那么快衰亡,暴君在361年11月30日恰得其时的死亡,使这个机能衰退的帝国脱离了内战的苦海。暴君在重病弥留之际,留下遗言指定尤里安——他的堂弟,他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时刻提防和恐惧的政治上的对手——继承整个罗马帝国。

尤里安在12天后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君士坦丁堡,都城的市民满怀崇敬之心一睹英雄的风采。当暴君的遗体被运到东方都城时,尤里安穿上丧服,步行跟随送葬的队伍到达大教堂,他的眼泪向世人表明,他已忘记死者对他及他的家人的伤害,现在只记得托咐给他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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