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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遗产:无处安放的互联网记忆

shehuiguangjiao 2011-11-13 22:21:51 文/王超 总第150期 放大 缩小

 

有一个关于网络遗产的笑话。老人临终前给儿子分遗产,他对大儿子说:“你媳妇快生小孩了,把存折留给你。”对二儿子说:“你马上就要结婚,我把房子留给你。”最后,对小儿子说:“最不放心你了,现在还没个女朋友,就把最宝贵的遗产留给你吧。”小儿子心中窃喜,老人说:“我要把QQ号给你,好友栏里有一百多个年轻姑娘。”

不过,根据腾讯公司的规定,这个QQ号码并不能被继承。

据报道,市民王女士的老公徐先生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徐先生的QQ邮箱里保存了大量有关两人从恋爱到结婚期间的信件、照片。悲恸欲绝之余,王女士想要整理这些信件和照片,以留作纪念;不仅如此,她也想保留这个QQ号码。但王女士不知道老公的QQ密码,只好向腾讯公司求助。

不过腾讯公司的回复是,根据腾讯公司与用户之间达成的协议,QQ号码所有权归腾讯所有,用户只是拥有号码使用权。如果被发现用户长时间不使用,该帐号将被收回,这是互联网行业的惯例。用户不能将QQ号码作为个人财产处置,不属于法律上遗产继承的范畴。

虽然经过一系列的沟通,王女士最终拿到了其丈夫的QQ密码,但这不过是经过媒体斡旋之后的特例,并不能改变腾讯公司的规定。

互联网记忆:向死而生

“网络的发展史不过十几年,比起漫长的人类历史不值得一提。几年前有人提及网络遗产还被人称作笑话,但现在再回头去看,谁都不能否认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互联网实验室董事长方兴东说。

从技术上来讲,一个人只要在网络上留下痕迹,那么这个痕迹永远都在,即便他作了删除修改。就像古代皇帝的“起居注”一样,每天网络生活的流水账总会在你需要或者不需要的那天跳出来,告诉你一段尘封的往事。

作为普通人,想完完全全了解自己的互联网记忆是非常困难的。但搜索引擎提供的技术可以让普通人迅速地找到特定的记忆,哪怕已经删除的部分,通过百度快照和谷歌网页快照找到那些不愿直视的过去,或失手删除的往事。

向死而生,如果说从人出生那天起就无时无刻不在走向死亡的话,一个预期一百岁的婴儿也不过只有三万六千五百天而已,这其中,又有多少时间是能在网上写上一行话呢?于是有人感叹,“每次签名就是你的墓志铭”。

已故的苹果教主乔布斯关于死亡有精彩的论述,死亡是生命中最好的发明。如果明天你就死去,今天你会去干什么?

终有一天,你的实物遗迹终将在微生物的围攻下灰飞烟灭,但只要互联网还存在,你的那些与互联网有关的记忆与遗迹,就会将你的灵魂永远附着在这硅晶体打造的产业之上。

各类互联网登录帐号在主人驾鹤西去后,就变成了互联网遗产,虽然不像传统财产一样值钱,但一些价值不菲的QQ靓号、拥有高级别的游戏帐号,尤其还有淘宝等电子商务平台上的店铺财产,这些虚拟财产,随着时间推移,其价值也在不断上升。

互联网遗产,也被称为虚拟遗产、数字遗产,是信息时代的发展和数字技术运用的产物,是被继承人死亡时遗留的个人所有的网络权益和财产。网络遗产可大致分成精神和物质两个层面,包括被继承人的游戏装备、虚拟货币、帐号密码、文件视频等。截至2011年,大部分国家法律并没有针对数字遗产的保护措施。但越来越多的现实问题是,因为数字遗产发生的纠纷越来越多,所以虚拟财产继承问题,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

很多网络遗产有价有市。《征途》游戏中一个205级的人物帐号卖到41000元,而《天龙八部》中一个107级的人物帐号卖到30000元,而等级208的《征途》帐号甚至叫价160000元。

EA创始人、现任数字巧克力公司总裁崔普·霍金斯曾在博客上发文称,“据去年的数据,中国的虚拟物品市场达到了70亿美元,而西方仅有10亿。”

浏览李清(化名)的人人网主页,可以看到视频中她灿烂的笑,世博会上对镜头的鬼脸。她最新的日志是关于国庆长假的思考,以及同学们的留言。

其实,在三年前的一次车祸中,她已经离开人世。但三年来,母亲不断更新日志和PS过的照片,李清仍然活在网络世界中。

有些逝者的帐号是亲人在经营,而另外一些,则永久停留在了他们主人的最后时刻。

“7·23”动车事故中幸存的女孩项炜伊妈妈的微博“一一成长记录”就停在了7月23日19点17分——“人小脾气大,小宝贝,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啊。”虽然她的微博不再更新,仍不断有网友在这些微博下留言、悼念。

根据CNNIC最新的调查结果,中国有即时通讯用户3.9亿,博客用户3.1亿,社交网站用户2.3亿,微博用户1.9亿。

QQ、MSN等即时通讯工具帐号,人人网、开心网等社交网站帐号,腾讯、新浪等微博帐号的拥有者都有可能死亡,这些网络帐号一旦成为网络遗产,该被如何处置?网络遗产能否被继承呢?$nextpage$

网络遗产无法可依?

早在2004年,成都合泰律师事务所何佳林律师曾联合19位律师向中国人大法律委员会提请建议立法保护虚拟财产。但至今这方面仍有欠缺。

而由于虚拟财产造成的一些继承纠纷却在不断发生。

2005年1月,一名美国士兵的家人希望得到自己阵亡儿子的电子信箱密码,以整理他的信件。但雅虎公司一直拒绝告知,直到法院判决后才同意提供密码。

2009年4月,中国媒体报道了一名长沙女子因恋人去世,在向腾讯公司索要其恋人QQ邮箱中保存的信件和照片时没有如愿的事件。

北京德和衡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姚克枫律师介绍,《继承法》并没有专门针对网络遗产的规定,不过,一般认为,具有人身属性的不可以继承,如实名制的QQ号和微博帐号等,而没有人身属性的“网络遗产”则可以继承,如网上店铺、游戏币等。

“尽管腾讯公司认为QQ不属于个人资产,用户仅仅有使用权,所有权归腾讯,但使用权也具有财产性质,只要具有财产性质,就应当允许继承。”姚克枫说,“使用权具有财产的属性,应当允许被继承,如果一方公司强行在协议中约定不得继承,都属于霸王条款。”

也有人认为,尽管QQ帐号的使用权具有财产属性,但是腾讯公司行使管理权也是合理的,因为长期闲置的帐号会导致腾讯公司无法统筹管理。

“网络财产依附于服务器和网络公司,每天倒闭的网络公司数以万计,随之陪葬的个人帐号更是数不胜数。”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中心研究员赵占领说,“至于这些帐号能不能被继承,首先要厘清的问题是网络帐号属不属于财产。遗憾的是,《物权法》中并没有此类规定。”

赵占领介绍,对于是否将网络帐号视为财产,互联网公司存在矛盾的心态。

一方面,每年“两会”和一些法律修改时,互联网公司会进行游说,希望将帐号等虚拟财产明确身份。2008年一个犯罪团伙曾经一天盗取几十万个QQ号,但并不能使用《刑法》去打击,因为QQ帐号并不是财产,只能用侵犯通信自由和网络版权去打击,力度要小很多。

另一方面,如果网络帐号算作财产,并且可以继承的话,网络公司就会派生出很多麻烦:用户隐私的泄露、继承人和被继承人的身份确认等,这些都会推高公司的运营成本。

“Web1.0时代和2.0时代,网络帐号等虚拟财产的含义是不同的。”方兴东说,在1.0时代,大家都是被动接受,用户只有QQ等网络帐号的使用权,但2.0时代,情况完全不同了。“2002年博客兴起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就明确,博客文章等属于用户所有,网站只拥有优先使用权。”方兴东说,从博客开始,互联网进入2.0时代,用户参与内容创造,帐号里有用户大量的劳动成果。这些成果,网站只有使用权,用户才有所有权。

“在2.0时代,QQ帐号里有用户的日志、邮件、照片、视频等,用户不是简单使用者,而是生产创造者,这些东西理所应当属于用户。”方兴东说。

把QQ永久挂在线上

在美国,虚拟财产是可以被承认的。

据媒体报道,2010年12月13日,美国俄克拉荷马州通过了一项法律,将虚拟财产纳入遗嘱执行的范围中。这项法律已经于2010年11月1日起正式生效。

立法者承认虽然这项法律与现有的虚拟服务协议存在冲突,但他们认为在所有权人去世后,这些虚拟财产仍具有价值,应该得到妥善处置。如果死者在生前没有就去世后的虚拟财产做出明确的处置说明,法院将根据情况决定它的合法继承人。

位于美国旧金山的“互联网档案馆”则从1996年起收藏网页、多媒体文件和图片等,用户可以考虑将自己的“数字遗产”捐献给类似档案馆,作为社会学等领域的研究资料。

国外已经催生出一个新型的网络商业模式,即“网络遗产继承”服务,一批为客户代理保管网络遗产的专业网站应运而生。它们提供遗嘱类文档、个人信息帐号、保密文件保存以及认证发送信息的服务。

“遗产守护者”便是其中之一。人们通过注册成为该网站会员,在缴纳年费的条件下,可享受密码托管、网络内容备份等服务。使用者可以把包括电子邮件、照片、社交网站等一切网络帐户和密码“放进”这个“保险箱”。网络帐户可分别指定“受益人”,以便用户过世后,有人能“继承”。

“死亡开关”也是一个专门料理网络后事的网站。会员可以写下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有想和亲人朋友说的话,然后将这封电子邮件传给“死亡开关”。网站会定期发邮件给会员,以确认对方是否还活着。如果有一天,会员不再按时回复邮件,网站就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发送更多的确认邮件,如果仍不回复,该会员就会被“死亡开关”假定为死亡或生命垂危。会员之前存在那里的电子邮件就会被发到指定的对象那里。

在美国已经出现了近20家类似“遗物守护者”、“死亡开关”等专门替人料理网络后事的网站。世界著名微博网站Twitter曾宣布了一项有关用户去世后如何处理帐号的政策,规定亲属在提供帐号持有者已去世以及他们有权处理后事的证据后,可以选择删除或存档帐号。

社交网站Facebook也曾公布过类似的政策。该网站系统关于去世用户帐户有两种可选对策:要么删除,要么保留供“缅怀”之用。这意味着逝者的帐户依然存在于网站的系统中,而且其他用户还可以到其留言墙上留言。

在中国互联网界,网易表示,凡是依靠网易通行证登录的互联网产品,包括网易邮箱,亲属都可通过提供死亡人与网络帐号注册资料一致的身份证明、夫妻双方的关系证明,死亡证等材料,等待核实后便可索取帐号和密码。

社交网站人人网表示,当事人可以通过注册邮箱或绑定的手机号码找回帐号和密码,如果这两种都没有,也可以凭借死亡证明、亲属证明等,待核实后,予以取回。

淘宝网则表示,若亲属知道网店帐户和密码等信息,可于原持有人死亡后继续经营;倘若不知道,亲属可通过死亡证明等资料申请帐户冻结,但根据淘宝规定,网店属实名认证,若当事人死亡,身份证被注销,则无法拿回相关密码,实现继承及网店所有者更名。

无独有偶,前年南京一家电子公司针对这一难题推出了相应业务——承接网络遗产。据公司经理介绍,网络遗产包括QQ、MSN、论坛、游戏帐号等,这些都属于托管范畴。办理网络遗产承接需要先签协议,如果希望QQ、网游帐号随自己一起“西去”,可以花10元在“网络公墓”买一块“帐号墓地”。

不过有聪明的网友为自己的QQ身后事想得足够周到:把QQ永久挂在线上,一有人说话就自动回复“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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