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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90年:从辩证史观看“唱红”

shehuiguangjiao 2011-08-24 17:42:47 文/郑浩 总第142期 放大 缩小

 

今年是中共建党90周年纪念年。笔者日前随团到重庆市实地参观考察。重庆市因在三年前率先大搞“唱红打黑”,政治影响力逐渐辐射、攀升,全国各地也随之效仿大搞“唱响中国”。作为“唱红”的根据地之一,所谓“重庆现象”或“重庆模式”,也成为当今海内外媒体热衷讨论的话题。究竟如何看待获中央支持的“唱红”活动?重庆“唱红”的本意是否有被扩大化、歪曲化?它与“文革”时期的群众运动是否存在本质分歧?这些问题都尚待进一步研究。

偶然与必然:“唱红”绝非简单否定

辩证唯物史观认为,事物本身的发展变化过程,就是事物由产生、发展到消亡的过程。在各不同阶段,事物的发展变化有其内在的客观规律;而客观规律的发展变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即无论你是否承认它的存在,它都会按自己的规律发展。当人们试图改变社会发展的自然进程时,也只能通过“变革”强迫完成。例如,上世纪20年代初中国知识精英倡导“新文化运动”,就是对旧文化的否定,也为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拉开了序幕。

然而,与“新文化运动”截然不同的是,“唱红”绝不能简单地被认为是一场“群众文化现象”。“唱红”本身具有高度的政治与文化相统一、传统思想意识与现代精神面貌相融合的特质,而这种特质绝非是建立在通过“唱红”而试图要否定什么,或试图要掀起一场“文化革命”的基础之上的。文化活动不过是它的载体,传播“新政治观”才是它的根本目的。

显然,以陈独秀、李大钊、鲁迅和胡适等为核心人物的“新文化运动”,是对中国传统封建文化思想意识和保守观念的根本否定,他们提倡思想解放,提倡民主与科学,提倡通过变革以消除社会存在的各种不平等现象。随后,“新文化运动”又公开传播马克思主义学说,把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和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经验介绍给学界、劳工界,为随后“五四运动”倡导的政治主张及成立中国共产党奠定了思想基础。“新文化运动”从根本上动摇了腐朽落后的封建统治,促进了劳工阶层的政治觉醒,极大地推动了中国社会朝向开明、进步社会的转变。因此,“新文化运动”代表中国知识界进步力量的觉醒,是中国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

但当前的“唱红”,它既不是对传统文化的否定,也不是对现存社会制度的否定,更不是要鼓吹建立一个新社会、新制度,并以此取代现有社会和现有制度。不仅如此,“唱红”是要大张旗鼓地宣传、继承中共所倡导的传统价值观、传统精神观,并主张把党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把它作为推动党和社会各项事业发展的新的动力。

问题是,“唱红”有无“偶然”因素,又是否一定是“必然”?在为期三天的行程中,从笔者接触的重庆党政干部、媒体从业人员及学者的口中得知,重庆的“唱红”大体源于三个“想法”:

第一个想法是(60岁以上)老干部、老党员对当前社会出现的各种腐败现象、思想意识扭曲现状不满意,提出要以“唱(红歌)、读(经典)、讲(故事)、传(箴言)”大力传播党在建国初期及改革开放时期流行的经典歌曲、电影戏剧和文学作品,以此振奋人心、催人向上,改变金钱社会导致人的思想空虚、唯利是图的精神状态。在这群人中,绝大部分对“想当年”怀有深厚情感,他们虽然并没有在时代大发展的今天沦为“边缘”,但明显地与日益“背离于那个火红时代”的现实难以妥协,因为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因此,老一代需要通过追忆和“唱红”、填补在精神层面的“空缺”,或把自己“融进”当今时代,或把他人“带入”上个光阴。

第二个想法是“政治应紧跟形势,而形势不等人”,特别是中、青年的党政干部要“搭上时代(仕途)的列车”,就必须做些什么。在中共重庆市委的组织和领导下,毫无疑问,“第三及第四梯队”的中、青年党政干部,需要在这场“活动”中接受考验,尽管部分人也不一定认为这是“政治考验”。毫无疑问,具政治抱负的中、青年党政干部,都不会否认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站队”和“紧跟”的政治机会。至少他们的上级领导会坚持认为:那种单靠工作能力或工作成绩想要“上位”的人,恐怕已经不全面了,现在还必须在政治思想上接受新的考验、在坚持党性上要有更为突出表现才行。

第三个想法是,尝试用“唱红”团结人民、团结年轻的一代(80后、90后),加强他们对党、国家和民族的认同感、自豪感。持这种观点的干部认为,随中国经济发展的巨大变化,人的物质生活环境不断丰富,但思想境界却不断空虚游离,社会上表现出来的各种光怪陆离的现象,不仅背离了党所倡导、鼓励的革命传统,甚至也背离了中华文明所倡导的一般道德标准。在这方面,年轻的一代表现尤甚。这是时代的悲哀,也在政治层面表现为党的感召力、党的威信正受到严峻挑战。

因此,从这三方面看,如果说重庆“唱红”确实源自于少数领导者的“偶然”怀旧心态的话,那么,显然它更多地则表现为一种“必然”,即它顺应了中共面临的形势要求,中共必须利用这种手段凝聚更多的力量,培养更多的后备军。

辩证法研究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注重内在逻辑的统一。事物发展的偶然性虽未必决定必然性,但必然性一定取自偶然性。重庆“唱红”符合这一基本原理。

形式与内容:新政治符号的“大、一、统”

从内容上看,毫无疑问,“唱、读、讲、传”都是紧紧围绕大力颂扬在中共领导下,中国所取得的每个成就而展开的,当中也兼有品读中外历史名著等。从形式上看,重庆市委通过组织媒体宣传,有计划地推动“红色浪潮”逐渐扩展,而在今年恰逢中共建党90年华诞之际,通过大办“红歌比赛”、广发“红色短讯”、组织“红色经典宣讲”等活动,不仅在重庆市把“唱红”推向高潮,而且还带领由重庆等地14个合唱团组成的“千人红歌团”进京表演,直接向中央展示重庆人民“红彤彤”的情怀本色。据报道,截至目前为止,重庆累计开展的红歌传唱活动18万1000场,参与市民高达1亿1000万人次。

笔者在重庆亲眼所见,“万人唱红”具有三个最为明显的特点:“大、一、统”。所谓“大”,即声势浩大,场面大。例如,6月29日在重庆奥体中心举办的“中华红歌会唱响中国”活动,就有近10万人参加,重庆党政领导也基本上是悉数出席。大场面自然带来大气势、大震撼,也令人感叹,在大商业化时代中共仍具备强而有力的组织能力。

所谓“一”,就是“一个步调、一种声音、一个理念”。这在中共绝对领导下的中国来说,尽管已经和改革开放前的时代不能同日而语,但仍然让人感受到中共仍具备强大的凝聚力,仍可以像当年一样,一声令下,步调统一的稳步行事。中共具有严明的组织纪律性,强调的是“思想和行动必须与党保持高度一致”。这在今天没有丝毫变化。

“统”是指形式上的“统领性”:统一的口号、统一的表演形式、统一的旗帜、统一的色调、统一的行动,只要是参加“唱红”,无论男女老少、不分职位高低,都要严格按照既定的计划完成,难怪也有人发牢骚说“管的太严,多少带有强迫性”。

在一个政党执政的绝对权利国家,“大、一、统”是显而易见的“政治符号”,它具备巨大的“鼓动性”(有时也可称为“煽动性”),它可以唤醒人们沉睡的、麻木的精神意识,这在纳粹德国时期、前苏联铁幕时期、中国的“文革”时期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当然,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几乎已甚少出现这种政治符号。笔者绝无意拿当今和历史做任何类比,但当传统的思想意识及政治意识形态没有发生任何实质变化的时候,这种符号仍有伺机重现的极大可能,因为执政者要借用它显示力量,显示自信,特别是更要传递固守不变的信念。

物质与精神:转换中的矛盾博弈

辩证唯物主义强调,在一定条件下,任何事物都可以相互转换:好事可以转为坏事,被动可以转为主动,消极因素可以变为积极因素,精神可以变为物质,物质又可以促进精神……凡此种种,只要处理得当皆可成为促进社会向前发展的动力。

与中国整体发展一样,近十年来,重庆无论是经济建设还是社会发展,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长足进展,人民的物质生活随GDP的快速增长而不断提高、丰富,生活环境日新月异,财富累计逐年增加,在这些方面,重庆一直走在全国的最前列。但与此同时,同全国一样,重庆也同样面临如何提高人民的精神建设、道德建设和文化建设问题。在商业化大潮下,道德沦丧、纸醉金迷、黑道横行的现象同样在重庆普遍存在,相当比例的年轻一代身患信仰危机,追求浮夸、虚无和放纵自流的生活方式,这不仅对社会稳定构成挑战,而且对国家、民族的未来发展同样构成隐患。重庆领导已意识到这点,并具有强烈的危机意识,因此早在2008年就开始部署“唱红打黑”,也期望借“唱红打黑”改变人们的精神面貌,通过“讲正气、树新风、立志向、做大事”激励年轻的一代而成为未来国家之栋梁。显然,重庆不仅需要城市的新面貌,也需要人的新气象。正如笔者在7月3日参加座谈时听到薄熙来书记所讲的那样:“光有物质追求是不行的,还要有精神和思想追求。就是在西方国家,也有精神追求。”

但不可否认,在精神变物质、物质促精神的转换中,如何调整不同人群的不同心态,如何正确处理不同人群因“唱红”而引出的关联思考,是当前重庆市应该着重解决的问题,因为如搞得不好,或搞得过激,都会事倍功半,甚至发生作用逆转。例如,从形式和内容上看,“唱红”的形式能否多样化、流行化?内容可否更加广泛、生动?“唱红”的“度”如何把握?如何避免类似大规模群众运动的出现?对年轻一代而言,“唱红”可以启发他们积极思考,但同时也会激发他们反问:中共的理念如此伟大、中共党员如此先进,但为何我们身边却不断爆出贪官、腐败的丑闻?党究竟代表谁、为了谁?党的根本利益在哪里?党又如何处理日趋复杂敏感的社会问题?当所有这些问题得不到及时准确和具说服力的解释时,“唱红”只能流于形式,只能令那些认真思考的年轻人更加迷茫、怀疑甚至反感,而年轻人试图从“唱红”中汲取精神力量、更加精神百倍地投入学习和物质建设,也就无从谈起。因此,正确认识精神与物质的相互关系、相互转换,对发扬“唱红”坚持“唱红”,具有重大实际意义。

总而言之,重庆的“唱红”具有开创性、积极性的一面,无论褒贬与否,它已经存在,且正在扩展开来。“唱红”虽然同中国历史上的某些做法形式上有似曾相识之处,但对它简单的否定或是盲目的肯定,都会给人们认识上造成偏颇或误导。笔者认为,只有辩证、客观、建设性地看待“唱红”,重庆市也只有在“唱红”中不断自我完善、自我调整,才能获得最大政治效益。

(作者系凤凰卫视时事评论员、美国布鲁金斯学会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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