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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对待科考与环保

junshiboji 2010-12-10 18:11:03 《瞭望》 总第010期 放大 缩小

2005年9月20日,一支由50多人组成的科学考察队从拉萨出发,开始了“人类首次穿越可可西里核心地带”的行动,科考队从大陆湖泊、冰川冻土、火山地震、矿产资源、野生动植物、气候等多个领域、展开科学研究。

编者按:

2005年9月20日,一支由50多人组成的科学考察队从拉萨出发,开始了“人类首次穿越可可西里核心地带”的行动,科考队从大陆湖泊、冰川冻土、火山地震、矿产资源、野生动植物、气候等多个领域、展开科学研究。

此次科考或许对可可西里的发展将起到促进作用,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所遗留的一些问题尤其是高原生态的影响同样值得人们探讨。近日,本刊收到一些信件,反映了中科院科考队可可西里大穿越的一些情况。我们希望,人们都能够认真地思考一番,究竟该如何去对待科考与环保。

心灵深处的话语

××:

你好!

这些话本来想等你回来再给你说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现在就把这件真实的事情告诉你。无论是谁,我想都无法忍受。

中科院的可可西里穿越探秘活动,从2005年9月20日从拉萨出发。本来,一次国家级的科学考察意义是无比重大的,但是在随后的科考途中我发现这次科考队暴露出来的问题非常严重,尤其在环保方面。写下这些只是想让大家有个思考。

从拉萨出发后的第一个营地是纳木措,科考队在纳木措扎营三天。偌大一支50余人的大部队在这个地方一呆就是三天,每人每天吃喝拉撒所产生的生活垃圾该有多少,而整支科考队却没有统一处理垃圾的地点。在某些队员的提醒下,队长安排人员将两个麻袋放在生活炊事帐篷外,再无别的垃圾处理地及处理方式,导致原就没有环保意识的科考队司机(此次车队司机多为雇佣司机)随意丢弃生活垃圾,大便手纸随风飘扬,高原上的风可以将这些纸吹到几公里外的地方,若干日之后,营地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这就是科考队几天来所留下的“杰作”。

2005年10月1日,科考队正式进入可可西里龙尾措湖边,没有想到的是科考队会在这里扎营12天!在这12天里,队伍也没有统一处理生活垃圾的措施,流入龙尾措的河谷里飘扬着数公里的垃圾、大便手纸、罐头盒、包装袋和没能吃完的食品。12天后,无法目睹营地撤离龙尾措后的场面,这触目惊心的一切竟发生在海拔5000米的可可西里。

10月14日,科考队抵达龙尾措的一个营地,那是可可西里的核心地带(多格措仁营地)。没想到,我们的队伍在这个营地做出了更令人吃惊的事情,不仅是继续随意丢弃生活垃圾,更令人发指的是在撤离营地的时候居然将六个220L的大汽油桶弃置于多格措仁湖边!要知道,可可西里就算用上一万年也不能降解这些东西。在部分队员的再三提醒下,队伍只将部分生活垃圾做了焚烧处理,但是罐头盒是无法焚烧处理的。

队伍继续前进,沿途可以看见许多野生动物,但是队伍并不是采取远距离观察的方式进行观察,而是开着车一路追赶奔跑中的野生动物。有些车辆在野生动物奔跑的过程中,用车台通知另一辆车将野生动物堵截住,甚至将车辆把动物围困在车队中间取乐。

我们无法计算这次科考活动所产生的垃圾,但是,它对脆弱的可可西里生态环境究竟造成什么样的污染,那只有每个参与者心里最清楚。车辆压过的草坪是几十年也不能恢复的,白色污染在高海拔的可可西里地区是无法降解的,还有罐头盒、汽油桶等,我们究竟做了些什么?

不过我不否认在这次科考活动中,中科院的部分年轻科学家们还是做得很好的,他们和后勤保障人员一起捡垃圾,将部分生活垃圾用焚烧方式处理。(科考队某协助队员)

是科考还是糟蹋?

“从西藏拉萨出发,64人组成的科学考察队经历了40天的艰苦征程,克服了大自然的重重艰难险阻,成功到达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茫崖镇,于31日完成了‘人类首次穿越可可西里核心地带’的壮举。”“科考队分为大陆湖泊、冰川冻土、火山地震、矿产资源、野生动植物、气候等多个专题领域的考察组,以可可西里为点,以青藏高原为面,在全国乃至世界的背景下展开科学研究。”

相比当年野牦牛反盗猎队的极端缺乏装备,乃至现在可可西里管理局依然窘迫的条件,这次科考可谓是人类第一次最豪华的可可西里探索活动了。汽油供给50吨,20辆大小越野车和卡车,强大的卫星通讯、微波、GPS等设备,40多名司机等协作人员,设备投资2000万人民币,还有其他资金投入……

对于这一事件,我只想了解整个过程中环保的一面。现在,科考“圆满”地结束了,我却从参与队员的照片、日期和数据中,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面!

科学的精神就是理性,我们在可可西里的理性是什么,是尊重。对此,环保道德仅仅是最底层的界限。而我们的中科院可可西里科学考察,却成为一次不伦不类的探险旅游之旅,而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环保道德践踏之旅。

从理论而言,科学家代表着知识分子的高层结构,尤其应该有完整的知识和更高的环保道德素质,尤其当作为一名自然科学工作者的时候。但是,这支或许本就怀着美好的考察愿望的科考队在这次仓促的旅行中,却违背了他们的基本环保道德。

Image走出了可可西里,这支科考队伍产生了多少垃圾,我们无法一一计算!车辆压过的草地伤痕,那是几年乃至几十年也不能恢复的,白色污染在高海拔的可可西里地区是无法降解的,无数的罐头盒、八个大的汽油桶,我们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们谈什么科学考察?!我们在叫嚣什么保护野生动物、保护可可西里?!车队一路追赶惊吓野生动物——这所有的一切,是在进行国家级的科学考察吗?中国只有一个可可西里,地球也只有一个可可西里,我们是在破坏可可西里还是在保护可可西里?当科学以智慧和技术的名义,和魔鬼结盟的时候,科学家的灵魂就走向了罪恶,当罪恶的灵魂得到知识和强大的力量,由此只能演绎出一系列奇迹般的罪孽。

这就是可可西里的未来吗?这就是我们青藏地理科学的未来吗?

出发前,科学家领队说:“以前在里边的一些地质工作者和旅游的人,他们采取的是深埋的方法,挖一个大坑把生活垃圾全埋进去。现在我们发现这个方法不行,你走以后那些狗、狼全部又把埋进的垃圾挖出来,所以风一吹又走了。这次我们全程采取把所有的垃圾回收、装袋,然后带出来,就是在可可西里不留下任何垃圾,全部带出来。深埋不可取。”

“特别是羌塘、可可西里这样的地区,是一个非常极端的环境,如果这个地方的环境一旦破坏恢复起来更难,所以应该很好的保护这样一个非常珍贵的地区。”

而实际上呢,我们领队的科学家究竟作了什么事情?领队难道忘了他在出发前说过的话了吗?

他们似乎有清晰的概念和知识。但,他们这样作了吗?他们的科学素质到底存在于哪里呢?他们的道德良心在哪里呢?

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些协作队员和部分科学家、记者多次建议提醒下,科学家领队才作出决定,勉强将一些垃圾包含铁罐头盒子,进行焚烧。而在根本不影响安全和行动的前提下,嫌带着累赘,最终在腹地抛弃了八个大的废汽油桶。

我仅从环保行为上看待这件事情。夏勒才是真正的田野学者、科学家,他在尊重事实、理性控制的前提下对大熊猫、藏羚羊进行研究,不管是投入度还是诚实、良知、理性等方面,他才是我们真正的老师。作为自然科学工作者,肯定是先要认知自然,珍惜自然,才有学习、科考和实践的机会。在门户网站上,我阅读了一些科学家的日记,里面除了搬弄一些古地质学术资料和知识外,津津乐道的就是拖车陷车之艰难,作为科学家绘声描述干扰围堵野生动物的故事——这太令人震惊了,把一件可耻的事情引以为有趣。

在此,我要问的是,科学的精神是什么?这次科考的意义是什么?对于抛弃在荒野上的垃圾,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收回来?

在我们的时代,我们已经看到太多的谎言、虚伪以及亵渎,作为一名曾在可可西里的边缘生活过50多天的志愿者,我看到你们在糟蹋我们的可可西里,我的心里充满悲哀和愤怒。我在心里问:索南达杰的灵魂在哪里,扎巴多杰的精神在哪里?(可可西里志愿者:刘团玺)

科学考察应是环保的先行者

在可可西里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当过志愿者的王华礼赶到了北京,他见到了全国政协委员、曾经为保护可可西里藏羚羊事业做过巨大贡献的自然之友会长梁从诫。梁老师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可可西里管理局在做什么?”

中国著名的自然保护作家和自然保护活动家,国家环保总局特聘环境使者唐锡阳说:“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能一般看待,第一,这是国家科考队;第二,地点在可可西里。我希望引起舆论界和有关方面重视。”

“应该让媒体曝光这些行为。1998年他们(来信人注:央视和中科院的联合科考队)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时也丢弃了大量垃圾,还杀了羚牛吃!”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保护生物学学科带头人和博士生导师吕植教授听到这一消息后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12月14日,王华礼就此事与《可可西里大穿越》活动同期进行的、在中国西部边界考察马可波罗羊的乔治·夏勒博士进行了沟通。乔治·夏勒博士是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CS)科学主任,他在半个世纪的岁月中,一直致力于野生动物的研究和保护工作,是较早从事藏羚羊研究和首先提出盗猎藏羚羊和沙图什披肩之间关联的科学家。对于这次科考活动,夏勒博士的眼神流露着些许无奈:“每次野外考察都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们知道,即使把垃圾放在那里都不好看,所以我们会把垃圾带走。”

“科学考察是环保的先行者,不进行科学考察就不知道问题在哪里。”中科院昆明植物所吴素功先生如是说。他曾经率领科考队多次考察可可西里,是可可西里申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前期科考队的领队。作为一名老科考队员,他说,每次考察,他们都对能降解的生活垃圾实施就地掩埋,不能降解的塑料和瓶子等垃圾都必须带离自然保护区。“一般情况是带汽油桶进入,但空油桶绝不能留在保护区。”

从北京回来后,王华礼又与本次科考活动的领队丁林通了电话。这位自1988年起开始从事滇川西部、青藏高原研究的中科院地质所博士表示,投诉信中披露的关于两名新疆司机开车追狼的事情,丁林说当即就通过对讲机予以制止了,现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至于在第一个宿营地丢弃大量厕纸的事,丁林强调说:“我承认在第一个营地,曾发生手纸乱丢的现象。但我已经及时组织科学家捡起了所有手纸,以后严格要求所有人到简易厕所大便。我每天监督垃圾的处理,所有可燃的都焚烧。在汽油非常缺的情况下,为了彻底都加入汽油焚烧,不能燃烧的东西全部带走了。到青海后,我花了200元请花土沟石油宾馆的卫生人员处理我们带出可可西里的垃圾。”关于科考队在可可西里丢弃六个汽油桶一事,丁林承认: “我们放置油桶的地方距可可西里边界还有几百公里,靠近双湖的北部牧场。”他的解释是采集的标本太多,车子无法容纳太多物资。

关于科考的一些建议

科考不是探险,尤其是在可可西里这个特殊的地区,它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参与者个体必须都接受高原户外的培训,至少得有高原旅行的经验。夏勒博士在非洲、横断山区等已经积累多年的野外考察经验,而此次科考的队伍构成呢?

可可西里是一个生态极为脆弱的地方,所有参与者都必须接受高原户外的环保培训,必须提前制订对野生动物科考、生活垃圾处理、越野行车线路、营地驻扎的规则,并且保证制度能有效执行,而我们的科考队却没有这么做。

真正意义上的科考不是走马观花,夏勒博士在卧龙等山地野外呆了3年,在羌塘和可可西里乃至阿尔金山细致调查了5次累计1年多。而我们的队伍,科学家人员数量配备仅是队伍总人数的1/4,在时间上仅40天就风行2000公里,如越野旅行一样的穿越而已。真正的科考,必须走出商业、金钱和虚名的怪圈。

对此,业界有关人士不仅提出了问题,也提出了一些宝贵的建议:

1、前期环保教育,必须作为一项如同人员安全、物资准备一样的、必不可少的工作。相关人员及资金的保证,条例条令的约束,都应该从上到下,贯彻实施。

2、制定环保规范,以不留下任何不可降解的物资为最低要求,指定专人负责。

3、参与活动的个人要在活动开展前签订声明,统一收集和处理所产生的生活垃圾。

4、禁止追逐野生动物、燃放鞭炮等惊扰性行为。

5、新闻单位在完成本职新闻报道工作外,应该将本队的环保作为主体,行使报道和监督的职责。

6、作为国家级的科考活动,作为有商业资金支持的运作,特别是作为全民最高素质代表的中科院科学家,更应该以身作则,做中国环保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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