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贾庆林、周建南赴日考察
一九七八年九月十五日,邓小平在听取黑龙江省委的工作汇报时说:中国的体制,包括机构体制等等,基本是从苏联来的。是一种落后的东西。人浮于事,机构重叠,官僚主义发展。文化大革命以前就这样。办一件事,人多了,转圈子。有好多体制问题要重新考虑。他还说,我们的体制不适应现代化建设,总的来说上层建筑不适应新的需求。
赵维臣对邓小平的这些关于体制的看法体会非常深,计划经济最大弊病是眼里没市场,先生产后销售,主观盲目瞎指挥。旧的经济体制弊端已经导致两次全国性的产品大报废,给国家造成了巨大损失。一次是“大跃进”时期生产出来的产品,另一次是文革期间生产出来的产品。尤其是机械产品,不仅质量差,而且根本没有销路。赵维臣结合自己在工业和经济领域里二十几年的工作经验进行反思,深感中国的经济体制如果不推陈出新,不按照市场规律办事,中国经济建设之路将会越走越窄。
一九七九年十月,机械部副部长周建南率团赴日本考察现代机械工业,时任经委机械局长的赵维臣被任命为考察团秘书长。周建南是一位很精干的领导干部,很有学问,后来调到国家进出口委员会任副主任,作为谷牧副总理的助手,再后来升为机械部部长。他对赵维臣的印象一直极佳,还曾多次建议赵维臣到国家进出口委员会工作。
赴日考察团成员贾庆林是当时机械工业部最年轻的正局级干部,年轻有为,为人忠厚,办事认真,事业心强,很有发展前途。赵维臣就提议请贾庆林负责全团的经费管理。周建南非常认同。
贾庆林在山西当太原重机厂厂长期间,曾多次找赵维臣批原材料和车皮。后来,贾庆林担任福建省委书记期间,有一次福建遭到台风袭击,灾情非常严重,他亲自与王兆国一起来到主管全国救灾的赵维臣办公室,讲述福建灾情,希望国家有关部门给与支持。赵维臣半开玩笑说:大干部来了,可以多给一些。最后,全部帮助给予解决。
赵维臣对日本经济发展概括十句话
考察团在日本考察了四十多天,主要考察日本的机械工业如何发展起来的,如东芝、日立、五十铃、丰田、及君堀等一些钢铁厂。
当时正是日本经济大发展时期,百业俱兴。日本机械工业产品百分之五十以上出口。
日本企业管理和用人观念与中国大不一样,企业处于发展阶段时任用敢打敢冲的管理人才,在经济萧条时则用稳健派。如日立的创始人的家族式管理就极有特色。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去世后,他儿子四五十岁正当年,由于缺乏才干在公司只当个监事,孙子二十七八岁,在日立公司只当个小小的副课长。道理很简单,有才干才能创造财富。
通过在日本的详细考察研究,赵维臣初步了解到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西方企业和中国企业的生产顺序正相反,国外企业的生产顺序是先有销售对象,然后是技术及生产;而中国的企业管理模式正相反,先生产后销售。
赵维臣还体会到日本经济发展之快的根本原因是在于对新知识的追求。他把自己赴日考察的感想和对日本经济管理的认识,总结成十句话:
宏观调控推动大; 竞争机制活力大;
用人观念成效大; 科技开发投入大;
深度加工效果大; 资金技术实力大;
出口创汇相当大; 质量第一市场大;
协会桥梁作用大;中日互补优势大。
这次赴日考察,赵维臣不仅拓宽了视野,对于国家经济建设的未来发展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赴美考察机械工业和核工业大企业
一九七九年,新成为国家经委党组成员经委委员的赵维臣随国家机械委组织的考察团越洋到美国考察,同时担任考察团顾问一职。
考察团二十多人在美国各地往来一个多月,先后考察了通用电器、燃烧动力、西屋、拔柏葛等机械工业和核工业大企业。
通用领导人提出将他们生产的核电设备卖给中国,但美国政府有附加条件是要求对核电的生产和用途实行监督。赵维臣回应说:你们做美国政府工作,取消核监督,才能谈买不买。因为美国不肯放弃核监督权,后来中国建设大亚湾核电站时安装的九十万千瓦核电设备是从法国购买的。
考察团又认真考察了美国三十万和六十万千瓦的常规发电设备,经过慎重而又缜密的分析和研究,考察团认为美国发电设备技术成熟,可以引进。最后,经国务院批准引进了两套技术。现在中国建成的六十万千瓦发电厂的发电设备都是从美国引进的。
这次对美国的经济管理考察,给赵维臣在思想上很大触动,使他对现代经济管理模式和市场经济的认识又加深了一步。
#p#副标题#e#赵维臣对美、日经济管理总结出十大观念
从美国回来,赵维臣结合去年在日本的考察感想,概括总结出经济改革思想的十大观念:
一、变革观念
美国一些大公司在经济管理上遇到一个很大问题是,上边集权过多,影响事业的发展,影响人才的锻炼,影响经济效果。他们正在逐步解决。我们叫扩权,他们叫分权,意思差不多。基本观点是调动下面的积极性,把事情搞活。燃烧动力公司四大部,管理、技术、生产、销售自主权已扩到七五%。有些美国经济学家对中国扩大企业自主权很感兴趣。他们认为这是中国经济改革必经之路,是事业兴旺的表现。
变革是经常的,要有长远的估计,要保持在发展中变革,领导层要把握住这个方向。
二、市场观念
资本主义的特点是,企业生产的产品完全通过市场。因此,对社会需求情况,要很清楚。通常要从多方面预测和观察市场发展趋势。
三、竞争观念
在美国考察的四大公司正是死对头。通用电器公司和西屋公司是世界上两大发电设备生产公司,这两家不分上下;另一对是燃烧和拔柏葛,也是世界上大的锅炉公司。他们之间的矛盾难以调和,特别是正赶上这四家与中国谈六十万、三十万发电机组的生意,利害关系暴露得更充分,互相摸底,互相拆台,要打败对手,竞争观念非常强烈。他们的资料不怕外国人拿,就怕对手偷。竞争可以推动生产力发展,可以锻炼人才。但垄断或独霸一方,政府是要干预的。
四、人才观念
在一切竞争中,最激烈的就是人才。日本企业注重社会活动能力,看发展的后劲。丰田汽车制造公司招聘人员有三部曲:(一)把公司好的东西都告知应聘者;(二)新来人到社会上去推销公司的产品,目的是考核其综合能力,不在乎卖出多少汽车;(三)按应聘者的具体能力分配相应的职位。美国的西屋企业招聘以面试为主,半个月答复。在一百多人的应聘者中最终只录用几个。
五、开发观念
技术开发及创新。生产一代、研制一代、储备一代、淘汰一代。
六、服务观念
产品销售出去,如有质量问题,厂家全部负责服务。
七、信息观念
信息非常重要,比如西屋,掌握了世界上所有电厂的资料。
八、纵横观念
在总体的经营上,要懂得条、块兼顾。
九、效益观念
八零年时,美国企业在管理方面要比日本企业现代化管理可能落后一步。
十、风险观念
对外投资最重要的是每一个项目都要考虑到,特别是政治局势的风险,还有,法治观念也非常重要。
另外,赵维臣察觉到西方企业都是选拔有才干、知识面比较广博的人员做销售人员,这一用人特点,表明他们对市场极端重视。
赵维臣是较早总结出美、日经济改革思想的。后来,他在再度访日时应邀做了关于“十大观念”的演讲。
#p#副标题#e#陪同赵紫阳几次考察
一九八零年九月,赵紫阳出任国务院总理。赵紫阳曾担任过广东、四川的省委第一书记,对农业非常熟悉,当时在中国流行这样一句话:要吃粮找紫阳,要吃米找万里。
赵紫阳出任总理第一次到地方考察前,看到了一份署名为“赵维臣”的关于中国经济改革调整的文章,上面提出一些很新颖独特的看法,引发了他的深思。随后,赵紫阳找来国务院的秘书长杜星垣,关注地询问:赵维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星垣简要介绍了赵维臣的情况,并评价赵维臣说:他这个人很有见识。
当时,中共中央老领导陈云在三中全会后提出了对比例失调的国民经济实行全面调整,社会主义经济应有市场调节部分,以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重要经济指导思想。于是,中央决定对国民经济进行调整。为了加强这方面工作,国务院选调李锡铭、甘子玉、吕培俭、赵维臣、张百发、李智盛、何光等八位同志在国务院办公,由国务院副秘书长田纪云领导,随时处理全国经济调整出现的问题。
在对赵维臣有了初步了解之后,赵紫阳特地把赵维臣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研究全国钢铁发展问题,赵紫阳对赵维臣提出的一些见解很满意。
随后,赵紫阳开始出任总理后的第一次地方考察,便叫上赵维臣陪同。
赵紫阳总理一行先后考察了山东、上海、江苏等地。
在山东,赵紫阳听取济南市长关于企业改革的汇报,对企业通过承包经营后取得的显著经济效益很感兴趣,当即叫赵维臣通报国家经委到山东开全国企业改革现场会议。
到上海,赵紫阳与陈国栋书记、汪道涵市长一同研究如何使上海的经济更加繁荣进步。
一九八五年五月,赵维臣第二次陪同赵紫阳到地方考察,去了内蒙和陕西。
陕西地处黄土高原,干旱缺水,许多农村的老百姓夸张地说只有在结婚时才能洗上一次脸。坐在西去的汽车上,赵紫阳看着车外光秃秃的黄色峁原,十分感慨,就与赵维臣、黄毅诚、叶青、李智盛、鲍彤等人研究起大西北的造林绿化问题。李智盛在国务院财经小组任职,颇有才气,随赵紫阳专程考察,一路整理赵紫阳的讲话。他工作十分认真,回来整理了一大本子讲话记录。
在休息的时候,汽车司机会偷空放上一段流行的港台歌曲。当时,这种在民间广为流行的歌曲一直被大陆官方舆论斥为不健康的歌曲,称其是“靡靡之音”。
赵维臣忍不住问赵紫阳:邓丽君的歌唱得很好听,这样的歌曲究竟能不能听?
赵紫阳说:适当听一听,可以。
此行到陕西,赵紫阳主要是想开发陕西神木煤田。到神木考察时恰逢大雨瓢泼,道路泥泞难行,地方陪同人员面露难色。赵紫阳指示:一定要到煤田上去看。
神木煤田的地表层很浅,赵紫阳见了异常高兴,当即拍板决策开辟一条到秦皇岛的铁路,从西部运煤到渤海湾。因为上海严重缺煤,怕有台风袭扰,必须储存半个月以上的煤炭,才能维持这座大都市的工业生产和人民生活。
当时,有人借机问赵紫阳:西藏建不建铁路?赵紫阳轻叹一声:现在条件还不够。
#p#副标题#e#胡耀邦在赵维臣调查报告上批示
一九八一年九月间,赵维臣去江苏研究企业联合问题,顺路到南通市做了调查。他看到南通市的工业发展形势迅猛,取得的成绩鼓舞人心,异常兴奋,就写下一篇《南通市工业发展迅速——人均工业产值万元以上,国民收入千元以上》的调查报告。
十一月十七日,胡耀邦总书记看到赵维臣写的这篇调查报告,十分重视,亲笔批示,并要《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予以大力宣传。
南通市解放后工业发展比较快,正在逐步成为以轻纺为主的工业城市和有发展前景的港口城市。当时全国学习常州。
建国三十二年来,南通市工业产值每年平均递增百分之十三,比一九四九年增长四十五倍。一九八零年城市人口平均人产值为一万零七百四十元,超过了常州(一万零一百多元);平均每人上缴国家税利一千五百元。解放以来,这个市上缴国家的积累共达三十六亿元,按现有工业固定资产原值计算,可以建设十个南通市现有规模的工业。这些数字说明,南通市工业生产的经济效果在全国中等城市中是十分突出的。南通市是怎样发展起来的呢?
一九八二年一月十五日,赵维臣又写了一篇题为《一个博采国内外所长的典型》的调查报告,在《人民日报》署名发表。文章总结了南通市工业发展的三大原因:
一、采取多种方式坚持技术改造;
二、开辟外资渠道,积极利用外资;
三、发展商业服务化,广开就业门路。
《人民日报》同时编发了评论文章《希望多出现这样的城市》:去年,我国工业形势很好,今年要更上一层楼,靠什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鼓起一个实实在在的你追我赶的劲头,学先进,赶先进。南通就是一直在学先进赶先进,经过几年的奋斗,使经济效益跃居全国之首的。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十七日,胡耀邦到南通考察,南通市委书记朱俭说:今天,就是总书记去年在赵维臣的报告作批示的同一天。胡耀邦听到后,非常高兴。
朱俭当时主持南通市委工作,很有朝气,改革意识很强,率领全市人民抓老城市、老企业改造,取得了明显的成效,是一位优秀的市委书记。二零零六年春节前,已离退休多年的朱俭专程到北京看望赵维臣,两人畅谈起当年参与经济改革的往事,笑声不断。
陪同邓小平会见“世界石油大王”哈默
美国石油大王阿曼德·哈默是美国企业界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被誉为“经营之神”、“幸运之神”。他在大学时就成为美国第一位在校的百万富翁,后成为美苏贸易代理人,与东西方政界的许多领导人都有深厚交情,在全世界享有盛誉。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九日,哈默博士率美国西方石油公司和美国基威特公司代表团到中国做正式访问,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主任邓小平亲自会见了他。会见时,赵维臣和另外几位部委的负责人作陪。
邓小平来到哈默面前,翻译刚说了几句,邓小平就说:你用不着介绍哈默博士了。他握住哈默的手说:我们都知道你。
邓小平在席间与哈默说话最多。他向哈默询问了当年这位二十三岁的医学博士怎样第一次与列宁会面的情况。
哈默作了回答后,说:这次我见到了戈巴乔夫,谈得很好。他问:邓小平先生,我们可以单独谈吗?
邓小平说可以。两人遂走进一个小房间单独密谈。
中午,胡耀邦总书记在中南海宴请哈默一行,中央顾问委员会副主任王震、李鹏副总理以及煤炭部长高扬文、交通部长钱永昌、计委副主任黄毅诚、经委副主任赵维臣等陪同。
哈默博士致辞说:我的公司同中国合作有很强的信心,相信今后会有更多的外国企业家来同你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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